第五章 干戈玉帛

快速估计了眼下的形势后奥兰多并没有发动魔法攻击，他先走近了伤者。

“不，我们可以坚持，您要节省法力！”由于太熟悉这位独角兽骑士的作风，受伤的剑士还没等团长为他们吟唱治疗咒语就抢先拒绝了。

确定伤者性命无忧的奥兰多点点头，他的法力确实消耗很大，何况还要对付火龙。

“弓箭手准备！”他转向站圈外的箭手们大声指挥道。

所有的精灵都箭在弦上，但是他们目光中却带着犹豫：敌我双方混成一团，谁也不能保证不伤着自己人，尤其在已有先例的情况下。不过当箭手们看见一道闪耀着金属元素的魔法光芒缠绕龙身而上的时候，他们放心了。那是一个能指挥吸引金属的引导魔法，带了金属箭头的羽箭会自动射向魔法所在的地方——龙的咽喉。

火龙也发觉了像项链一样围绕着自己脖子的光环，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气管已经受伤的它对此再也不敢大意——巨翅一振，双足一蹬，想要摆脱魔法有效范围的火龙身体随即离开了地面。

与此同时，放箭的命令也已经下达，二十多只箭矢像长了眼睛的似地跟着已经飞起几米的火龙，纷纷朝其最脆弱的咽喉射去。

飞，没有箭快；躲，箭矢又会自动转向瞄准——火龙终于没能逃过这番箭雨，只听一声凄厉的龙吟响起，咽喉插满羽箭的火龙整个身体都失去了平衡，脊背朝地重重落了下来，轰隆隆地激起一片沙石。

退开几步的尤尼克人眯眼看去，飘荡的尘土中，那个刚才还张牙舞爪的大家伙闭着眼斜歪在地上，翅膀像冻僵的飞蛾般支棱在两侧，不知道是晕了还是死了。一个精灵试探性地发过去一箭，“噗”地没入龙身几寸，对方还是一动不动。

“哼，爬虫的下场就该如此！”一名剑手叫骂着走向龙身。众人警告的眼光中，他远远避开龙首，兜了个圈子转到龙身后部，举起了手中的大剑——如果后腿被砍断还没反应，这只龙才算死透了。

就在剑锋斩下的刹那，龙的腿动了——没人能料到一直支撑龙身从来不做攻击用的后退竟然那么灵活，只见巨爪一伸一缩，剑士连惊叫都来不及发出，身体已经被紧紧箍住……

这个动作只在瞬息间，等尤尼克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自己人已经落入对方手中。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奥兰多也出了一身冷汗——以为剑士马上就会惨死在自己眼前的他几乎想要闭上眼睛。但是出人意料的，龙不但没有立即杀死自己爪中的猎物，还把他从后爪转移到前爪，放在了众人面前。

龙的伤势很重，带着荧光的血不断地顺着脖子淌下。然而由于后来的箭矢都不够力量穿透它的喉咙，所以这些伤口并不足以致命。 它踉跄着站直身体，张张嘴，嘶哑着短促吼叫了几声，奥兰多听后随即瞪大了眼睛——它在说话！用龙语！

惊讶过后奥兰多凝神分辨，只听懂了两个词，一个是“死”，一个是“走”，但是对方的意思他已经可以猜到，火龙是想用这个俘虏换取自己逃生的机会。

没有任何犹豫的，奥兰多指指被捉的武士，又指指自己，再指指火龙，然后挥向一边，意思是你把他还给我，你就可以走了。

这下，所有人都看明白了，要救人必须放过火龙。即使这样做后患无穷，但是没有人会眼看着自己的伙伴惨死面前——几乎要冲上前的其他剑士们压抑着怒火退后，精灵们也放低了弓箭。

火龙眯着眼看着魔法师，似乎还不太相信对方一定会放了自己，它转了转眼睛，用空闲的一只前爪沾了自己的血，在地上画了一道，随即退后几步。

奥兰多缓缓地走上前，在龙的注视下将自己的血滴在龙血的痕迹上面——这是血誓，代表用性命立下誓言，违者会遭天谴。

火龙看到后满意地点点头，它艰难地再次挥动起翅膀，在身体腾空的前刻将掌握中的剑士推向了奥兰多。

“小心！”眼神最好的精灵埃加里突然大叫，一直盯着火龙的他看到缓缓飞腾至半空的大家伙突然后仰了一下身体，又猛地收缩腹部——垂直于地面的巨大龙尾像灵蛇一样地由后像前抽了过来，正对着互相走进的两人。

他们一个背对着火龙还没站稳、一个俯身去搀扶另一个，两人谁也没有注意突如其来的攻击，等奥兰多听到精灵队长的警告一抬头，巨木般的龙尾已经抽了过来，此时吟唱任何魔法都来不及了，他能做的只是将身前的剑士向一旁推开。

“砰！”——魔法师单薄的身影被由下而上抽到了半空；

“团长！”——尤尼克人惊呼出声；

“唰！”——独角兽古德展翅飞向自己的主人；

“吼！”——身在空中的火龙比独角兽更快的冲向了魔法师；

“嗤！”——一道剑芒像闪电一样划过天空，比振翅疾冲的独角兽更快、比张嘴欲咬的火龙更快、比目光能捕捉的速度更快！在场所有的眼睛只看到天空中留下的一团残影，随即便发现原本身在半空的奥兰多已经瞬间消失。

下一刻，一个足踏巨剑的高大的身影已经立在了尤尼克军团面前，怀里还抱着重伤的独角兽骑士。

“人剑合一……”  一位年长的剑士喃喃地找回了声音，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从飞剑上走下，那柄剑随即缩小了尺寸，在其主人身旁上下翻飞。

“是你？”埃加里终于看清了来人的脸，正是先前挑战奥兰多的游荡者维戈 蒙坦森。

“团长他……”葛洛儿好不容易挤过来，也在一抬头的时候愣住了。

“他会没事的，稍安毋躁。”维戈冲矮人眨眨眼，转过身体，面对火龙，抑扬顿挫的语言从他嘴里吐出，身后的尤尼克人面面相觑——没人听懂他在说什么。

“停手吧，安格瑞。”  龙语者一边劝说火龙，一边低头看了看半昏迷的年轻人。

“凭什么？是他们想霸占银矿山洞，还想赶尽杀绝！”火龙扑棱着翅膀，仍旧怒气冲冲。

“山洞也是你抢来的不是么？我得到的消息，它原本是属于水龙沃尔特的。” 不动声色地稍稍伸了下胳膊，维戈用意念指挥飞剑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了一个口子。

“那又怎样？我是靠实力赢的！我又没有因此杀掉沃尔特！”安格瑞此时已经没那么义正辞严了。

“水火不容，别告诉我你没有杀它是因为仁慈。”龙语者当然知道一条火龙和一条水龙对上后双方仍然生存的原因只能是因为实力相当，绝不会是心慈手软。

“那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救这个魔法师！”火龙开始转移话题。

“谁说我是在救他？”维戈一边争辩，一边却把手腕伸向奥兰多的嘴边，让自己鲜血的汩汩地流进了年轻人嘴里，和常人的血液不同，他的血里有隐约地萤光闪耀。

“不要愚弄龙族的智慧！那么强烈的龙息我会感觉不出来么？你的血一定有治愈作用！”

“对啊，我是不能让他死。他死了，你就活不长了。”维戈说的很肯定。

安格瑞刚想问为什么，一转念已经想到了原因，但是它口头上并不示弱：“尤尼克军方想报仇尽管来，我会把他们当晚餐好好享用！”

“亲爱的火龙大人，您的勇猛众人皆知，不过请接受我善意的提醒：这位魔法师有一个达到了圣阶的导师，这个人可比一只军队更可怕。”看到怀里的人已经悠悠醒转，龙语者又有了调侃的心情。

“圣阶……”安格瑞本来想继续说“不过是另一份可口的晚餐”，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圣阶魔法师是非常强大的存在，只有同为圣阶的魔法师或武士才有资格成为他们的对手。然而刚烈的性格决定了火龙绝对不会服软：“圣阶又如何？大不了我和他同归于尽！”

“龙神在上，你怎么能拿生命当儿戏！”维戈知道火龙所谓的同归于尽是指什么，那是脱离所有派系之外的禁咒之一、以消耗生命力量为代价的毁灭魔法——“最终挽歌”。

“龙神在上，我族的尊严不容践踏！”龙语者意图使之知难而退的一番话反而激发了安格瑞的斗志，“龙语者，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虽然我知道你的身份绝不只是龙语家族后裔这么简单，但是不管是谁，和我对着干都没有好下场！”

“你一定要杀他？”维戈扬眉。

“是！只要解决了这个魔法师，其他的武士也绝对难逃一死！还有那些该死的矮人！”

“既然这样……”龙语者沉吟一刻后收回手腕——那上面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转身将魔法师递向身后的埃加里。

一低头，发现那双令人印象深刻的眼睛正透过汗湿的头发一瞬也不瞬地盯着自己，里面写满了不可思议。维戈一笑，轻轻说了句“手套借我”，然后在年轻人瞪得更加圆的眼睛的注视下摘下了他的手套，大踏步走到火龙面前一抛：

“火龙安格瑞，龙祭祀维戈 蒙坦森正式向您挑战！”

“不要！”  一直注视着他的奥兰多看到手套被抛出去后才知道维戈打算做什么，他想要挣脱扶持上前阻止，却被埃加里紧紧抓住。

“恢复得很快嘛！”维戈转头冲年轻人挤挤眼，“果然是高级魔法师呢，治愈咒语都是神效！”

奥兰多一愣，自己明明没有用咒语疗伤，相反，迷迷糊糊中好像是维戈伸手喂他喝了什么，自己嘴里现在还有淡淡的腥味——应该是魔兽的血。